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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
更新时间：2025-11-05 22:23: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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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色轿车平稳地驶离望河村，田埂和河滩被抛在后视镜里，最后缩成一片模糊的绿。韩亮靠在副驾座上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铜哨子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。开车的男人始终没摘墨镜，侧脸线条冷硬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。后座还坐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，双手交叠放在膝头，目光直直盯着前方，像是尊没有生气的雕塑。车厢里只有引擎的低鸣，安静得有些诡异。“周律师在忙什么？”韩亮打破沉默，视线扫过后视镜。后座男人的眼神似乎动了一下，又很快恢复原样。“周律师在和张总谈事情，让我们先接您过去。”前座司机的声音没什么起伏，像在念设定好的台词。“谈什么事？”韩亮追问，“是关于城南地块的证据，还是……关于周思瑶女士？”话音刚落，后座男人突然咳嗽了一声，像是在提醒什么。司机的方向盘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，车窗外的树影在他脸上晃过，墨镜后的眼神似乎沉了沉。“韩总说笑了，我们只负责开车。”他避开了问题，“到了您自然就知道了。”韩亮没再说话，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重。周思琪如果真有东西要给，绝不会让盛天集团的人来接他。更何况那个模糊的电话，还有王奶奶提到的“奇怪邮件”和“配方”，怎么看都透着危险。他悄悄抬眼，从后视镜里打量后座男人。对方穿着件深色衬衫，领口系得很紧，喉结处有块淡青色的印记，像是被人用手掐过。韩亮忽然想起河滩水洼里的倒影，那道细细的红痕和这印记重叠在一起，让他后背泛起一层寒意。车驶进市区，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，却没往盛天集团总部的方向走，反而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老巷。巷子两侧是斑驳的砖墙，墙头上探出几枝枯藤，阳光被挤成窄窄的一条，落在地面的青苔上。“这不是去盛天的路。”韩亮的手摸到了车门锁，“你们要带我去哪？”司机没回答，猛地踩下刹车。轿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，停在一栋废弃的仓库门前。铁锈斑斑的铁门紧闭着，墙面上用红漆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叉，像个警告。“到地方了。”后座男人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，“韩总，请下车吧。”韩亮坐着没动，指尖已经按下了开锁键：“周律师在这里？”“来了就知道了。”男人站起身，伸手去拉他的胳膊。就在这时，韩亮突然推开车门，身体往外一滚，重重摔在地上。“抓住他！”司机怒吼着追下来。韩亮顾不上膝盖的疼，爬起来就往巷口跑。老巷狭窄曲折，他凭着刚才进来时的记忆左拐右绕，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。砖墙上的青苔沾了他一袖子，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。跑过一个拐角时，他撞到了一个人。对方“哎哟”一声，手里的菜篮子摔在地上，番茄滚得满地都是。是个挎着篮子的老太太，正瞪着他喘气。“对不住！”韩亮急着道歉，眼角余光瞥见追来的人影，急忙往老太太身后躲。“小兔崽子，跑什么跑！”司机追过来，看见挡路的老太太，不耐烦地想推开她。“你这人怎么回事！”老太太却叉起腰，手里的藤条往地上一拍，“光天化日抢东西啊？我可要喊人了！”韩亮趁机绕到老太太身后，钻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夹道。夹道里堆满了杂物，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。他听见外面传来争执声，还有藤条抽打的脆响，心里默念着“谢谢老太太”，加快脚步往前挪。夹道尽头是扇虚掩的木门，推开门竟是片荒废的院子。院子中央有棵老槐树，树底下放着个破旧的石碾子，几只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。韩亮靠在门板上喘气，刚想掏出手机报警，却发现手机屏幕黑着，不知什么时候被摔坏了。他正懊恼，忽然听见槐树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。“谁？”他握紧了铜哨子，哨尖对着前方。槐树后走出个人，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，头发花白，正是王奶奶。“王奶奶？您怎么在这？”韩亮愣住了。王奶奶没说话，只是定定地看着他，眼神里没有了刚才在河滩边的慈祥，反而透着种说不出的古怪。她缓缓抬起手，手里捏着个东西——是枚和他一模一样的铜哨子，只是上面刻着的字是“琪”。“小琪让我把这个还给你。”王奶奶的声音变得沙哑，和刚才电话里的女声有些像，“她说，你不该回来的。”韩亮的心沉了下去：“您到底是谁？真正的王奶奶在哪？”王奶奶突然笑了，笑声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：“我就是王奶奶啊，从你小时候就看着你长大的王奶奶。”她往前走了两步，脖子上的围巾滑落下来，露出一道深深的红痕，和水洼倒影里的一模一样，“你以为周思瑶是怎么死的？你以为周思琪为什么不敢认你？”韩亮后退一步，后背抵住了门板：“是盛天集团干的？他们想要那个配方？”“配方？”王奶奶笑得更厉害了，“那可不是普通的配方。周思瑶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，那东西能让萤火虫……一直亮着，永远不会灭。”她突然压低声音，凑近韩亮耳边，“就像人活着，却不会变老，不会死。”韩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。永远亮着的萤火虫？这听起来像个荒诞的童话，可王奶奶脖子上的红痕，还有周思琪手机壳里的萤火虫贴纸，都在暗示这不是玩笑。“盛天集团想要这个？”他追问。“不止他们。”王奶奶的眼神变得怨毒，“还有你，韩亮。你以为你回来是为了什么？是为了那片地？还是为了小琪？”她举起手里的“琪”字哨子，猛地往地上一摔，“你就是为了那个配方！当年你爸就是因为这个，才让你们全家搬走的！”韩亮愣住了。他父亲早逝，他只记得小时候家里突然搬离望河村，父亲临走前把铁皮盒交给了他，说里面的东西要好好保管，等长大了就明白了。难道……铁皮盒里的信纸和萤火虫，都和那个配方有关？就在这时，院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声，是盛天集团的车。王奶奶脸色一变，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瓶，里面装着只萤火虫，绿光在昏暗的院子里忽明忽暗。“拿着这个，去老地方找小琪。”她把玻璃瓶塞进韩亮手里，“记住，别相信任何人，包括……我。”说完，她转身往槐树后跑，很快消失在阴影里。韩亮握着温热的玻璃瓶，听见院门被撞开的声音，还有男人的怒吼：“人呢？给我搜！”他来不及多想，爬上石碾子，翻过高高的院墙。落地时膝盖一阵剧痛，他踉跄着往前跑，手里的玻璃瓶硌着掌心，萤火虫的绿光透过玻璃映在他手背上，像道流动的伤口。跑过两条街，他终于甩掉了追兵，躲进一家旧书店的角落。书店老板戴着老花镜在算账，没注意到这个狼狈的男人。韩亮靠在书架上，看着玻璃瓶里的萤火虫，忽然想起周思琪说的那句话：“萤火虫……更喜欢活的。”活的。会飞的。永远亮着的。他拧开玻璃瓶的盖子，萤火虫慢悠悠地飞了出来，停在他的指尖。绿光映着他的眼睛，也映着书架上一本泛黄的旧书，书脊上写着三个字：《望河志》。韩亮伸手抽出那本书，哗啦啦地翻着。在最后几页的空白处，有人用铅笔写了几行字，字迹和案卷里周思瑶的工作日记很像：“萤火虫的发光基因，可以和一种藻类共生……”“盛天集团的张总来过，他想要实验数据……”“小琪，别找我，照顾好自己。还有，告诉亮亮，铁皮盒里的糖纸……”字迹到这里突然断了，像是被人硬生生划掉。韩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铁皮盒里的糖纸？他记得那些糖纸都被他小心地夹在信纸上，难道上面有什么秘密？就在这时，他的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，是那枚“亮”字哨子。他掏出来一看，哨子上刻着的笔画里，似乎渗出了点点绿色的光，和萤火虫的光一模一样。书店门口的门铃响了，有人推门进来。韩亮猛地抬头，看见周思琪站在门口，脸色苍白，眼眶通红，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——是他落在律所的那枚铜哨子。“你果然在这里。”周思琪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韩亮，我们……”她的话没说完，书店外就传来了警笛声，由远及近。韩亮看着她手里的哨子，又看了看自己指尖的萤火虫，忽然明白了什么。那些藏在糖纸里的秘密，那些永远亮着的萤火虫，还有周思瑶没写完的话……所有的线索，都指向了那个被时光掩埋的夏天。而现在，夏天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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